我常跟朋友們開玩笑說,我的生活標配是兩室一廳,很多時候,他們裝作很迷惑,或者真的很迷惑。
往往,我要故意賣一個關子,抿口酒,喝口茶,或者猛吸一口煙,才娓娓道來。
話說,有一天(剛站在四十歲的門檻上)我突然醍醐灌頂,覺得必須得給人生設定目標,于是有了三個小目標:1、做一件受人尊敬的事情,就是把超人品牌打造成為一個有溫度、有態度、有逼格、有影響力的品牌;2、做一件自己喜歡的事情,就是把“虛度光陰”文化餐廳打造成它所在的每個地方的文化地標;3、做一件能幫到別人的事情,就是讓壹點愛公益助學基金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。
我的人生頓時有了明確的方向,雖然來得晚了點。
當然,這只是1.0版。
沒過多久,大概小半年的樣子,我就把它優化到2.0版:兩室一廳。
何為兩室一廳?
兩室就是“壹點愛”和“虛度光陰”,一廳就是“超人”。
“超人”是我生活的客廳,“虛度光陰”是我的書房,“壹點愛”是臥室。
它們分別對應著我的物質、精神和靈魂。我是一個很貪心的人,希望這一生物質豐富、精神富足、靈魂豐盈。這同時說明我也是一個很自珍的人。
一個人不幸福的原因就是他的欲望太多。我大概就屬于此類——但又不完全是——因為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挺幸福的。論豐富程度,我的一生可能是有些人的1.5或者兩輩子。如果無意冒犯了誰,就當我滿嘴跑火車吧!不過即使你生氣,我也不會在意。活到我這個年齡,已經刀槍不入,百毒不侵。不活給人看,更不在乎嚼舌頭的人。而且以我的經驗判斷,凡是喜歡嚼舌頭的人都是自己活得low,想把自己的不幸轉嫁給他人,并且用猛烈的妒火燃燒。
關于物質,我們許多人經常會不屑——但大多數人應該是裝出來的——我不懷好意地揣測。因為在我的理解中,國人應該是世界上最勢利的物種。遭遇過的故事,可以開個故事匯了。這里就不說了。
我是一個俗人,我是熱愛活色生香的生活的。而且,我有許多庸俗的愛好——到了這個年齡,我也不準備改了,該怎么活就怎么活。
對于物質的輕蔑,最通俗的說法是有“良田千頃,不過一日三餐;廣廈萬間,不過一榻之眠”。但事實上,睡在不同的地方,不同的寢具上,空氣質量、睡眠質量是不一樣的。搭配合理的膳食更是對身體健康有莫大的幫助。為什么蝸居的香港人平均壽命全球第一?獨具特色的飲食養生是核心,因為有運動習慣的香港人不到5%。
最近看過一篇文章。DFS奢侈品免稅店創始人查克·費尼說:頭等艙也不會讓我先到某地。這句話貌似很有道理,事實上,有經濟能力,坐頭等艙當然比坐經濟艙好。一、坐得更舒服,讓身體得到更好的休息,休息好了,可以精力充沛地投入到工作中;二、舒服的狀態讓靈魂出竅,說不定產生一些奇思妙想;三、遇上“貴人”,讓自己的認知升級。遇上富豪,讓你的事業升級;四、節省時間。雖然同時到達,但單獨的通道上飛機和下飛機,節省的時間可休息可工作。這些都是假設。我想表達的意思是,當一個人不為生存而奔波的時候,他可能思考問題會更加深邃。而與什么人“在一起”,決定了它對世界的認知能力。而一個人的認知能力越強越能清晰地看清事物的本質。朋友圈就是形成自己認知模式的場域。認知模式說白了就是對外部世界的反應方式,認知越低的人越偏激,越難接受新事物新觀念,認知越高的人則會更加辯證地看待事物和世界,理性、客觀。
回到“頭等艙也不會讓我先到某地”這句話,有沒有道理?當然有。但是換一種方式思考一下,如果選擇一種不同的交通工具呢?坐飛機是不是比坐火車快,坐火車是不是比坐汽車快,坐汽車是不是比騎自行車快?
目的地(人生方向)固然重要,選擇去的工具、路徑等具體方法也很重要。
而騎自行車的人可能想都沒想過坐飛機,更不應說頭等艙。說到底,都是對一件事情的認知。認知局限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。就是王朔這樣的大咖也有認知局限的時候,比如他說,所謂的成功,就是賺點錢,然后讓傻逼們都知道。如果他知道查克,不知他怎么想,會不會抽自己一嘴巴。如果只是調侃,那又另當別論。所以認知很重要。至少它可以讓我們不偏激,不非黑即白。
我一度認為,我的理想是做一個行吟詩人。但很快我就認識到這是一個謬誤。
某天讀到王爾德的名言:“在我年輕的時候,曾以為金錢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。現在我老了,才知道的確如此。”我詭異地笑了一下。
有段時間,我以為做生意賺錢就是為了過更好的生活,但寶馬輕裘并沒有讓我感到幸福。后來我想明白了,我賺錢是為了過我想過的生活。說到底,物質的東西都是短暫的,內心居住著什么才是我們更需要關注的。
我的需求是多層次的、立體的。
我需要客廳,也需要書房和臥室。我在客廳里忙碌,創造物質和所謂的名聲,身體累了或者心累了,就回到書房。“由于得不到路易十四的微笑,就自我創造一個朝我們微笑的上帝(薇依)。”所以,我的詩歌中往往是黑暗與光明對應,而我最終要尋找的是光,并讓光消除內心的黑暗。而正是這種光——自然的光,智慧的光,自造的光,讓我把自己和他人區別開來。所以無論在熱鬧喧囂處還是孤寂之所,我內心都有隱秘的快樂。但是,有時候我仍然感到靈魂無枝可棲。2010年,一個偶然的機會,經過詩人老刀介紹,我認識了峨邊詩人阿索拉毅,開始了我迄今長達七年的公益助學之旅,我的靈魂才開始找到居所。20世紀杰出的宗教思想家薇依在《美與善》中認為,善是擺脫物進行的精神運動,這種擺脫則成為感知美的條件。我為我的行為找到了理論依據,而后一句也讓我明白,這些終究會滋養到我。曾經有人問我,為什么要做公益,有什么回報呢?我脫口而出:“心甘情愿做公益本身就是對做公益的回報。”這句話有點燒腦,自己理解吧,我就不饒舌了。
我不但會堅持做公益,而且兩三年前,我已經有意識地帶著兒子一起做公益,我希望從小就在他的心里種下一顆善的種子。
我把德國社會學家韋伯的一句話寫在一本書上送給兒子:“塵世的成功證明上帝的恩寵,經濟沖動宗教情懷可以是相互支持的。”雖然他只有十四歲,不會懂得這句話的含義,但在漫長的歲月里,他可以慢慢地去消化,去理解。
阿多尼斯說:“你所占有的一切都在占有你。”
我心里連忙附和,正是這樣!正是這樣!
2017年12月10日晚于二流堂